在佛陀时代本来只有男性出家,只有男性出家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因为在当时印度社会里面,出家的不只佛教,也有其他宗教。出家的生活也不是说有一个寺院,大家舒舒服服的住在寺院里一辈子,它不是呈现这样安定稳定的生活方式。沙门是什么?沙门就是经常行脚游方的,他到处游走,居无定所。他可能在树下坐一个晚上,可能在冢间坟墓边坐一个晚上,在旷野中坐。这样的生活,试问女性怎么适合呢?在当时,治安不像现在这么有效管理。我在戒律上看到,有一次,一群比丘经过旷野还被强盗抢劫,抢劫之后把他们所有衣服剥光,他们只好光着身子跑到村落去跟人家借衣服。那可以想象这里面是有风险的,并不是我们远距离去看,一切都放下,很自在。不是这样的,他们要受很严酷考验的。
当时一般宗教沙门中也没有女性,所以当时佛陀的姨母想要出家,要求佛陀度她出家的时候,佛陀出于这些顾虑,而不愿意接受。于是很多人借这一点大大发挥,认为佛陀歧视女性。甚至于阿难看到后不忍,劝佛陀度他的姨母和他原来的妻子以及一些释迦族的贵族女性出家。佛陀终于答应她们出家,那这笔帐等到佛陀灭度以后,还立刻被大家算了一番,认为阿难当年劝说佛陀度女众出家是一个过失。当时阿难也是很诚恳的跟他们讲,他在这里面看不到自己的过失,但是他因为尊敬而且信赖他们的缘故,愿意求忏悔。
可以看得出来,女性出家,佛陀的胸襟不见得是歧视女性,可是一群在印度文化背景中成长的弟子们,是不是每个都有智慧看到男女平等的问题?实在未必!以佛陀的教理来讲,佛陀已经讲众生平等、论护生、对众生的尊重、对生命的尊重,其实我觉得佛教已经讲到最高点了。他可以对于蝼蚁、小昆虫都珍惜它们的求生意愿,所以尊重而承认生命的平等、命运的本质。因此他在表现之中,他对于印度非常严酷的阶级意识都要打破,不管你是贵族或是贱民,你来到僧团之中,一律平等。他可以到达这样的一种贯彻实施的方式,试问他怎么可能践踏女性?纵使再被歧视,也不可能贵族的女性比贱民的女性还不如,何况当时印度的社会价值观,也还不会到这样蛮横的程度。印度的贱民,甚至于贵族跟他碰手,都不可以碰的,像这样强烈程度的种姓阶级意识的风尚之下,佛陀仍可以接受贱民出家,所以不可能歧视女性,乃至女性还不如贱民,不能出家。
以教理来看,以他对于种姓阶级意识的处理方式来看,我不觉得他会有任何歧视女性的意向。顶多我想他会考虑一些实际的问题,比如说我刚才讲的,安全的问题,女性担负这种行脚游方的生活,要怎么样去处理她们的安全问题,这确实很费周章。如果因此要让男性的僧团跟女性的僧团结合,那又像什么样子呢!因为毕竟僧团就是修梵行,要独身的,纵使彼此没有事情的话,也要避免外界讥嫌,怎么可能男性僧团与女性僧团共住同行呢?如果不共住同行的话,试问女性的安全由谁来保障的?我想这是需要考虑的。
在印度不可否认,它是非常残酷的重男轻女社会。在古印度常会看到丈夫死亡而女性殉葬的事情,直到英国殖民依然存在。后来英国政府下令禁绝,虽然如此,民间还是有这样的事情存在。印度的婚姻是买卖交易的方式,可见他们女性的地位是极端的低落。在这样的印度文化之中,耳濡目染的这群佛弟子们,不见得能够了解众生平等的精神。
等到佛陀带领他们,佛陀是男众,当然生活在男众僧团之中,至于教导女性的义务是分摊给这群比丘们,因为比丘们先进来。比丘两个人以上结伴到尼众地方去教导尼众佛法,教导尼众戒律的生活,大体是用这种方式。所以经典的记载,都是在男众的手里完成,男众听到的是属于佛陀对男众的教导,而非佛陀对女众的教导,所以经典里面呈现的都是男性的修道世界。偶尔触及到女性的部分往往都会用比较贬抑的态度。这种贬抑的态度可以理解的是,当佛陀面对的是一群男性,要他们远离异性的时候,他可能强调异性的可怕,让他们打消对异性恋慕的心情。这在西方的宗教,只要是独身主义的宗教,大部分都有这种倾向。其实这只是教育的一种方式。换句话说,如果佛陀对女性讲,未尝不会讲男性的可怕,尽量远离对异性的憧憬,或错误的恋父心态。我想这会是相同的,只是因为发言权抓在男众的手里,记录经典也是男众在记录,所以呈现出来的也是几乎一面倒的批判女性、压抑女性。
时至今日,在台湾社会大体来讲,女性她是不可能被压倒的,没有严密的中央集权组织,所以事实上没有人可以压倒女性,女性可以很自由的发展。顶多是有一些比丘们他们可能会特别去抓印度古老典籍里面某些片段专门来压抑女性。这些比丘在我观察起来,大部分反而都不是真正能在佛教界有很大影响力的人,也就是说在佛教界真正有很大影响力的人,所谓大师级的那几个人,他们大部分反而非常尊重女性,而他们的起家,如果没有女性这个因素的话,也几乎不可能成就。包括佛光山在内,星云大师到泰国都一直鼓励泰国的寺院赶快重新剃度女众,建立女性僧团。他就深深了解女性的创造力,女性的好处。
反而是那些看起来不太得志的人,他们往往去拾一些古老的、似是而非的教典语言拿来大大的批判女性,夸张男性中心主义、比丘中心主义。我对他们做过一些批判,这个批判来自于他们言论太过过分,比如说,我会体会到对一个修道人应该要谦和,所以我个人行为上,我对任何比丘都非常尊敬,任何比丘我都愿意跟他顶礼,在我的心理,我觉得我其实对任何人都愿意尊敬。如果他跟我相处,他的某一方面的位阶比我高,另一方面位阶比我低,我宁愿尊重他位阶比我高的部分,而不愿意用我位阶比较高的部分来对待他。我觉得这是一个修道人应该有的谦逊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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