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案本文
司空山本净禅师奉唐玄宗敕住白莲亭,一日召两街名僧硕学赴内道场,与师阐扬佛理。
(缘起于现象界,唐天宝三年,中使杨光庭入山,因缘造访禅师,所谈甚欢,回朝庭将所遇奏闻玄宗,即敕光庭诏师至京,住白莲亭,天宝四年正月十五日,召群佛学硕士,谈论佛法。)
志明禅师问:「若言无心是道,瓦砾无心亦应是道?」
(禅师刚与远禅师论无心是道,那瓦砾之属亦无心,是否亦有其道?)
志明禅师又曰:「身心本来是道,四生十类皆有身心,亦应是道?」
(禅师刚与远禅师论身心亦是道,那卵、胎、湿、化四生中之卵生类、胎生类、湿生类、化生类、有色类、无色类、非有色类、非无色类、非有想类、非无想类等十类皆有其身心,是否亦有其道?)
师曰:「大德若作见闻觉知解会,与道悬殊,即是求见闻觉知者,非是求道之人。经云:『无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尚无,见闻觉知凭何而立?穷本不有,何处存心?焉得不同草木瓦砾。」
(大德汝若认为道即是在见闻觉知上作了解知会,则此将与道讹差悬殊,这是求见闻觉知的人,并非求道之人。例如经云:无眼、耳、鼻、舌、身、意之经句,六根尚且没有,那见闻觉知凭何能依立?推求其本,本自不有,何处有心存在?那不与草木瓦砾相同?)
明杜口而退。
(志明禅师无可言说,只得退下。)
师有偈曰:「见闻觉知无障碍,声香味触常三昧。如鸟空中这么飞,无取无舍无憎爱。若会应处本无心,始得名为观自在。」
(行者若能对见闻觉知无所障碍,对声、香、味、触之尘境常处在三昧正定中。就像鸟在空中飞呀飞,但空对此却无所取、无所舍,亦无所可憎爱者。行者若了知面对一切应缘处,守住本而呈无心之境,那才叫做观自在。)
(二)玄祥释解
1.前言
修行者离不开基础工程─谨守戒律,不管修证境界有多高,不能舍弃戒律不守。所以持戒为修行者规范行为准则,不管初学、老参,都能适用而不能舍弃;一但舍弃不守清净戒,就很有机会着魔、着魑魅、魍魉。世尊在世时,佛子只要守清净戒,降服一切妄习,即能证得阿罗汉果。末法时期众生除持戒清净外,修禅定、打坐中,还得时常念佛、忆佛,才不会为诸魔所趁。
行者经择一门深入用功习禅,去习、破色身(黑漆桶)、证真心,往后即要深入经藏,广博印证所学,求得见悟自性真如,让自性应缘而无妄习相应。认知自性除变化外,还得以经典文字般若来印证心与自性。而印证的最好方法是行菩萨道,以嘴巴宣讲佛法,行者能讲得出来,即是已融会贯通之时,此乃是教学相长者也。世尊在《楞严经五蕴魔相》中说,不要做一无闻比丘,当然修行有境界时,要用佛经典来印证,不然会走错路或做一无闻比丘。我们未出家,但也要深入经藏,不能做一无闻居士。
一般人以为禅者以心为主,修行在于心,摄护众生在于心,上合佛心在于慈心,下与诸众生同一悲仰,也是在与此心。所以禅宗行者,都是以心念成就一切法用,去习成就,利众成就,全在于此一心,所以说心行密密,不屑说出于口中。
2.释题
本公案名为「观自在心」,心能自在时,对境自在,对众生受用心亦能自在,内外都能自在,始能称为观自在。若一个行者仅对于外境能自在,但对于众生因缘感召还不能自在,就不能称为观自在。
先说外境的自在,一般人以无知、无慧、短见等毛病,常会以某大德所做的行径,而乱批评他人,大造其口业,是为恼乱众生。菩萨本不会自烦,也不恼他,所以不应乱批评此等他人。譬如说,律宗行者除阐述律仪外,好像很少讲经说法,所以少招人议。禅宗行者重自悟、心行,有人会质疑怎能讲经说法?有人认为佛教是出世间事业,怎能教其弟子们专门做一些世间福报事业,死后可能往生欲界天,这样是否是佛门师辈所当为?或者显教行者修到最后,怎会入密教修学,甚至于鼓励其徒弟们,专学一些吉祥、生财咒语?无知的人往往会心不自在,总会造一些口业,这就不能自在。
再观白居易居士问惟宽禅师云:「垢即不可念,净无念可乎?」禅师答:「如人眼睛上,一物不可住。金屑虽珍宝,在眼亦为病。」施尚白居士亦云:「古人诗入三昧,更无从堆垛学问,正如眼中着不得金屑,坡诗正患多料耳。」(注:此波指苏东波居士)范肯堂居士亦云:「双眸炯炯如秋水,持比文章理最工。粪土尘沙不教入,金泥玉屑也难容。」此等圣哲都知眼、耳都要能自在,才能称为观自在。
关于种种世间相,我们真修实练者尚不知道理时,最好以般若智观一切法无所有、不可得,不要去妄加评论,最好是用世间语言说:「无所评论」,免得因无知而造业,这种业是毁谤大乘业,是会得耳聋、嘴哑、眼瞎之报的,所以修行者不究竟者最好少开尊口,不要乱批评他人,尤其是出家人或有成就的贤圣者。
再说菩萨的心性自在,禅宗行者的特质是以心性法用为主,心行密密是禅宗的特质,心行密密中也能自在,同时也不落于语言文字,也只有破黑漆桶或色身者始能体会古德风范。有真成就世间禅行者,也是能幻化神变无穷,有如《楞严经》中,五蕴魔相里的识阴诸魔相。但若行者无知,真落于识阴魔相中,则入欲界天中、仙道中,与他们感召而生其处。
菩萨自性能心行密密,上下融合。依《楞严经》中,观世音菩萨云:「生灭既寂,寂灭现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间,十方圆明,获二殊胜。一者上合十方诸佛,本觉妙心,与佛如来,同一慈力。二者下合,十方一切六道众生,与诸众生,同一悲仰。」
行者如何能上下融合佛心、众生心,世尊尝言当悟自他无二想,即能升起「受用和合一味事智」。契经云:「一切法真如,二障清净相,法智彼所缘,自在无尽相,普遍真如性,修习证圆满。」普遍真如性要能圆满,行者当离自想、他想二障,此二障能蔽清净自性。行者若能离二障,则能上求佛果,以己心性上承接佛的他受用身,感通诸佛慈心而自现起慈力,能学诸佛广利众生事。行者离二障能下化众生,则能以自受用身,摄受诸众生离一切烦恼、恐怖,利乐一切有情。
3.语体文解
司空山本净禅师奉唐玄宗敕住白莲亭,一日召两街名僧硕学赴内道场,与师阐扬佛理。
司空山(今安徽太湖北)本净禅师者,绛州人也,姓张氏,幼岁披缁于曹溪之室,受记隶司空山无相寺。世尊尝言一切法本自寂,何用言说,若有因缘则可说。奉唐玄宗敕住白莲亭,有一日唐玄宗召两街名僧、硕学之士,名远禅师、志明禅师者赴内道场,与本净禅师阐论心法,借机弘扬佛理。
按语说:「缘起于现象界,唐天宝三年,中使杨光庭入山,因缘造访禅师,所谈甚欢,回朝庭将所遇奏闻玄宗,即敕光庭诏师至京,住白莲亭。天宝四年正月十五日,召群佛学硕士,谈论佛法。」本公案缘起是有中使杨光庭,因缘晋山造访禅师,所谈甚欢。经引荐唐玄宗后,即于天宝四年正月十五日,敕光庭诏师至京,住白莲亭,找来专家与其讨论真正佛法。
本公案前部讨论的佛法如下:杨光庭中使礼后问曰:「弟子慕道斯久,愿和尚慈悲,略垂开示。」师曰:「天下禅宗硕学,咸会京师。天使归朝,足可咨决。贫道隈山傍水,无所用心。」光庭泣拜,师曰:「休礼贫道,天使为求佛耶?问道耶?」曰:「弟子智识昏昧,未审佛之与道,其义云何?」师曰:「若欲求佛,即心是佛。若欲会道,无心是道。」曰:「云何即心是佛?」师曰:「佛因心悟,心以佛彰。若悟无心,佛亦不有。」曰:「云何无心是道?」师曰:「道本无心,无心名道。若了无心,无心即道。」光庭作礼,信受。
既回阙庭,具以山中所遇奏闻。即敕光庭诏师,到京敕住白莲亭。越明年正月十五日,召两街名僧硕学赴内道场,与师阐扬佛理。时有远禅师者,抗声谓师曰:「今对圣上,校量宗旨,应须直问直答,不假繁辞。只如禅师所见,以何为道?」师曰:「无心是道。」远曰:「道因心有,何得言无心是道?」师曰:「道本无名,因心名道。心名若有,道不虚然。穷心既无,道凭何立?二俱虚妄,总是假名。」
志明禅师问:「若言无心是道,瓦砾无心,亦应是道?」
另一名志明禅师者继发问道:「如果说无心是道的话,那瓦砾亦无有心,亦应是有道啰!?」修行本有次第,先悟空理是谓道,若是佛者即是真心也。道耶、佛耶只是真心面境之状态也,以解脱假名上讲依名而呼为道;若以佛心感缘知行之用,此心即是佛。二者是一是异,依证者面境如何取舍,本无二致也。
按语说:「禅师刚与远禅师论无心是道,那瓦砾之属亦无心,是否亦有其道?」此处无心不能看成灭绝一切对待法的无心,仅是真心应缘时无取无着,即是显示其道之样。
志明禅师又曰:「身心本来是道,四生十类皆有身心,亦应是道?」
志明禅师又举有身心为道诘问,说:「谈到修行,五根色尘之身与心,本来可以说是道,卵、胎、湿、化等四生众生及有形无形、有想无想等十类众生,都是有其身或心,这样亦是属于道了吗?」
按语说:「禅师刚与远禅师论身心亦是道,那卵、胎、湿、化四生中之卵生类、胎生类、湿生类、化生类、有色类、无色类、非有色类、非无色类、非有想类、非无想类等十类皆有其身心,是否亦有其道?」万法唯心,成道在心,若从身上求道,真是背道而驰。四生十类众生未来都能成佛,但成佛当在人身,所以十类众生非道,只能说十类众生未来有成佛的机会。
禅师曰:「大德若作见闻觉知解会,与道悬殊,即是求见闻觉知者,非是求道之人。经云:无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尚无,见闻觉知凭何而立?穷本不有,何处存心?焉得不同草木瓦砾。」
本净禅师答曰:「大德若从五根色尘中,以见闻觉知认为即是道来解释,这样作反而与真道背道而驰,也就是说与道差得太远、太悬殊了。一个行者若执取修行过程中的见闻觉知,以为是道,那是外道行者,与真佛道离得太远了。心经与其它契经都说:「无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尚无,依六根而起的功用─见闻觉知凭何而立呢?再说一切法本空无不有,哪里有心可以留存,如果心法存而不灭,或有实法可得,那不是与草木、瓦砾等相同?」
按语说:「大德汝若认为道即是在见闻觉知上作了解知会,则此将与道讹差悬殊,这是求见闻觉知的人,并非求道之人。例如经云:无眼、耳、鼻、舌、身、意之经句,六根尚且没有,那见闻觉知凭何能依立?推求其本,本自不有,何处有心存在?那不与草木瓦砾相同?」
道有高低,世间凡夫道不谈,仅谈出世间圣人道。圣人道亦有高低,低者声闻、菩萨道的真道,高者有如来的真真道,当然两者有所不同。声闻、菩萨者修得三三昧是为道,三三昧者即(1)空三昧( ūnyatā-samādhi),能观一切诸法皆悉空虚,为与苦谛之空、无我二行相相应之三昧,观诸法为因缘所生,我、我所二者皆空。(2)无相三昧(animitta-samādhi),即一切诸法皆无想念,亦不可见,为与灭谛之灭、静、妙、离四行相相应之三昧。涅槃离色声香味触五法、男女二相,及三有为相(色法、心法、非色非心法)之十相,故称无相,能面境而无执是无相。(3)无愿三昧(apranihita -samādhi),又作无作三昧、无起三昧。对一切诸法无所愿求,为与苦谛之苦、无常二行相不着,集谛之因、集、生、缘四行相不相应之三昧。故有为道(身心诸法)如船筏,得后必应舍之;若能缘无愿定,当得无愿、无求三昧之名。
如来道果又如何?如来当证得大空三昧,大空三昧者为重空三昧之异称,是为上述三三昧再空其证相,是为大空三昧,故有空空三昧、无相无相三昧、无愿无愿三昧等名称。细说如来道果为清净法界体,所证得的大空、重空三昧义为:(1)空空三昧,无学(阿罗汉、八地菩萨)先以无漏智观诸法之「空、无我」,称为空三昧;更以有漏智观前之空智为空相,厌舍、不厌离之,称为空空三昧。(2)无相无相三昧,无学位行者先以无漏智观涅槃之「灭、静、妙、离」,称为无相三昧;更以有漏智观尽灭此智之非择灭无为静相,而厌舍前之空无相,亦能不舍离空无相,称为无相无相三昧。(3)无愿无愿三昧,观如上述苦集道三谛之「苦、无常」等相而更厌舍之,全不起心作意,也能不离作意,称为无愿无愿三昧。
如来证得此大空三昧又作正觉三昧、究竟三空三昧,三空三昧即三究竟解脱门。所谓大空三昧即不执于空,亦不着有,照见空与不空毕竟无相而具一切相之三昧;住此三昧者,即住于佛之无碍智慧。如来住此大空三昧,无行无到,亦无去来,而能如其心量随缘应现,以受用和合一味事智,合融一切众生身心而成就一切众生道业。
明杜口而退。
志明禅师已无话可诘难,因而闭口而退下。道者既然不因六根而成,那还有何可说?只得结束问话,退下去了。按语说:「志明禅师无可言说,只得退下。」
禅师有偈曰:「见闻觉知无障碍,声香味触常三昧。如鸟空中这么飞,无取无舍无憎爱。若会应处本无心,始得名为观自在。」
本净禅师再呈一偈来阐述其理,曰:「不要因为我阐述空理,而灭绝诸有相,这样就误会了佛道真实。当一行者悟空、无相、无愿三昧后,自能面对诸缘时,见闻觉知无障碍,每日接触声、香、味、触等境能守住空寂而得正定,不会为一切境界所迷惑。自性应缘时有如鸟在空中这么飞,但空都能不去执取这些鸟,修行者面对心一切境,让自性应缘而无取、无舍、无憎爱心念。这样行者体知因缘起万法而无分别心生,能够懂得、做到这样,可以说行者已悟到无心,也称为有法无主,这样的修证才可以称为观自在。」
按语说:「行者若能对见闻觉知无所障碍,对声、香、味、触之尘境常处在三昧正定中
。就像鸟在空中飞呀飞,但空对此却无所取、无所舍,亦无所可憎爱者。行者若了知面对一切应缘处,守住本而呈无心之境,那才叫做观自在。」观者观世间一切相,有色声香味处法等尘相,但行者都能无取无舍、不即不离,这样在自我解脱上来说,就是已证得身心自在。当然此境非佛法的最高、最后境界,往后还有无上菩提要去修证,还要行无量阿僧祇劫菩萨道才能得果地佛果位。所以行者不要以得少为满足,每世都能不愿其苦地进行菩萨道的修习,圆满普遍真如性始得。(2006.05.04.撰于法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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